33.坦诚

2025-08-20 6679字 0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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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是陈宗敛第二次来到闻音的家。

    换鞋时,闻音拿出一双新的棉拖,深蓝色,跟她脚上穿的那双粉红是一个款式。

    这是她上次逛超市买的。

    “这回总不能光着脚了吧?”

    想到之前这人嘴里说着不介意,鞋也不穿抬脚就往里走,闻音就想笑,但克制住了,得给陈宗敛留点面子。

    她姐说陈宗敛不是那么小气的人,可闻音觉得他挺小心眼的,总是暗戳戳的计较记仇。

    陈宗敛没说话,余光扫过旁边的鞋柜,那双黑色的拖鞋早已不见踪影,继而他从善如流的换上,仿佛没听出来闻音话里的意思,神情格外的一本正经。

    “你先坐会儿,我去找找茶,之前大扫除的时候翻到几款花茶,也不知道好不好喝,就当尝个鲜。”

    闻音边说着边将身上厚重的大衣脱下来挂在角落里的衣帽架上,而后把披散的长发挽成丸子状随意的搭在脑后。

    她去储物柜前翻找花茶,米白色的长款针织毛衣慵懒的包裹着她,腰间是松散垂落的系带,却勾勒出她窈窕婀娜的身形,发丝也在行走间佛动着,衬得她明艳风情的五官平添几分温婉怡人。

    陈宗敛视线跟着她,在她跪坐在地毯上,裙摆因为紧压而凸显出挺翘圆润的臀部时,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。

    “敛哥。”

    闻音认真找东西,头也没回的喊人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她颐指气使的很自然:“帮忙烧个水呗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陈宗敛同样将外套脱了挂好,随后将袖口捋上去些,再瞥见左手上丑陋醒目的烫疤时,他动作微顿,把卷起的袖口放了回去。

    闻音不常喝茶,所以也没很专业的茶具,像陈宗敛往常会用到的盖碗、茶洗、水盂和茶道六君子这些,她这里统统没有,仅有的是一个透明烧水壶,和几个形状不一造型别致的水杯。

    但从这些,却能窥出它们的主人性格张扬随意,不是循规蹈矩的人。

    闻音找了一通,将茶都摆放在陈宗敛面前:“敛哥,你看看,喝哪个好一点?”

    陈宗敛垂眸,视线从左至右的掠过,菊花普洱、玉兰花、菩提花还有罗汉果…最后他伸手一挑,从缝隙里拿出桂圆红枣茶,“喝这个吧,安神助眠的。”

    “行。”闻音没意见,笑眯眯的应下,将其他的茶又放了回去。

    烧水壶在茶几上咕噜咕噜作响,闻音去洗了两个茶杯回来,看见陈宗敛将桂圆红枣丢进了水壶里。

    她咦了声,“不是泡吗?”

    陈宗敛看她一眼:“煮的效果会更好一些。”

    烧水壶是可以随意调节模式的那种,陈宗敛操作几番后,让其小火温煮十分钟,便不再管。

    客厅里陷入短暂的安静,但并非是尴尬僵凝,而是隐隐浮动着难以言喻的暧昧与勾缠。

    此前他们的窗户纸捅破了,但并不算破得太彻底,闻音知道,她跟陈宗敛之间还有些话和事没掰扯清楚。

    于是她盘腿坐在他身旁的沙发上,手里抄起一个抱枕搂怀里,主动开口道:“那,现在我们聊聊?”

    她姿势随性,宽大的裙摆落在陈宗敛的膝盖处,分明是没什么重量的,却仿佛一簇羽毛拂过他心间,泛起阵阵的痒。

    她似乎很喜欢穿裙子,近来天凉她也不怕冷,但不可否认的,很漂亮,很迷人。

    陈宗敛气定神闲:“嗯。”

    闻音笑了笑,“那我先说好,聊可以,但不能再伤我的心。”

    陈宗敛抬眸看着她,漆黑的眼睛像是要看到她的瞳孔深处,语调微怪异的重复了遍:“我伤你的心?”

    “对啊。”闻音是个很会顺杆往上爬的人,逮着机会就不放,似真似假的诉委屈:“那天你说的话让我很难受,还说对我没兴趣,显得我好像没有丝毫魅力一样。我长这么大,还没吃过这样的苦,回去都失眠了好几天呢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陈宗敛轻抿唇,下颔线轻绷,像是在冷静的陈述一个事实:“可我看你心情很好,还有闲情逸致去相亲。”

    闻音眼睛微微睁大,圆圆亮亮的,眼尾上翘着,无辜又勾人:“你都拒绝我了,也不能霸道的要求我为你守身如玉什么的吧?”

    她伸出脚朝他踢过去,落在大腿处,力道不重,不是在调情,也不是勾引,反而像是孩子般调皮,带着点逗弄和撒气似的劲儿。

    陈宗敛垂落的视野里,是她白皙纤细的脚踝,皮肤细腻的背部,圆润的趾头很肆意妄为的挤怼着他,身前传来她不满的咕哝:“我虽然脸皮比其他人要厚点,但也是有自尊心的啊,而且……”

    话还未说完闻音便猛地被陈宗敛握住微凉的脚踝拽了过去,犹如触碰到滚烫的火炉,灼烧得令她心惊,人还没反应过来,他的唇便重重压了下来

    发了狠的,很强势的吻她。

    像是在跟她证明。

    没错。

    他就是这么霸道、蛮不讲理。

    她招惹了他。

    就不许退、不许躲、更不许逃。

    闻音回过神来便主动的回应,在舌尖被咬了一口后就不再造次,老老实实的任由他掌控,闻音的心肺功能到底不如常年保持健身的男人强,亲到最后,人软了,整个口腔都是麻的,连脑子也麻成一片。

    嘀嘀——

    直到烧水壶发出提示。

    陈宗敛才缓缓松了她,攫住她两颊的手也跟着移开,柔软的皮肤上留下了两道清晰的指印。

    “抱歉。”陈宗敛眸光略暗,用指腹轻轻的碰了下,嗓音低哑:“疼吗?”

    因为缺氧,闻音头晕目眩的靠在他怀里,摇了摇头,有气无力的说:“敛哥,你一直都这么凶的吗?”

    闻音从没跟人接吻接到这种程度,甚至在以往的感情里,她占主导更多,可在陈宗敛这里,她毫无招架之力,很容易就被他压制。

    陈宗敛沉默着没说话。

    闻音好奇的歪了下脑袋看过来,脸颊红扑扑的。

    陈宗敛却像是不自在般的偏了下头,避开她打探的视线。

    静默几秒后,他才抿唇道:“我以前,没这样过。”

    闻音愣了愣,反应过来心情突然有些复杂。

    人的大脑是很奇怪的,它有时候可以自主的遗忘或者屏蔽掉不愿去回忆和接受的事情。

    陈宗敛和她姐的婚姻事实摆在眼前,但闻音却从未去深想过他们之间是如何相处的,是她下意识的选择忽视,也是因为她认为,往事不可追,有时粉饰太平的心态更会让人心安理得。

    眼前忽然陷入一片黑暗。

    是陈宗敛的手遮住了她的视线,他低声道:“别这样看着我。”

    他会忍不住想要对她做更过分的事情。

    就像是在梦里那样,让她哭。

    陈医生说他性子冷不是没有原因的,或许是因为家风严谨导致的,也或许是他天生的,陈宗敛还在小时候便生出了和同龄人不一样的冷淡。

    他对很多事情都不热络,也没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,步入青春期,在周边人开始情窦初开时,陈宗敛心态漠然。

    不是没有追求者,他的皮相、课业都是极为优越的,但他没什么兴趣,陈医生是位很开明的母亲,还曾调侃过他有没有心怡打算早恋的对象,陈宗敛晃了晃手里的书,算作回答。

    一直到他大学毕业后正式工作,陈医生担忧起他的感情问题,介绍过两三个女性给他认识,有成熟知性的也有乖巧甜美的,皆以失败告终,问过陈宗敛原因,多的他不肯说,只道不合适。

    就这么拖到了快三十岁那年,认识了闻锦。

    可能是他不愿再让陈医生为他操心,也可能是闻锦在某些方面的确跟他聊得来,相处还算融洽,他同意了跟闻锦认真接触看看。

    闻锦很忙,事业心重,独立不黏人,这在陈宗敛看来很好,他对感情并不是很执着追求的人,甚至是一种可有可无的心态,显然在这点上,闻锦和他志同道合,于是他们以一种维持双方父母和平、让他们安心的缘由,结了婚。

    婚后也有相处,但比起夫妻,他们更像是朋友,各自有各自忙碌的事情,谁也不曾主动的去探索那个名为‘爱情’的东西。

    陈宗敛觉得自己往后余生大概就是这样无波无澜的过下去了,但没想到闻锦会提出离婚,主动打破了这样的平静。

    更没想到,他会和从前不曾施以过多关注的闻音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。

    沉寂宁静的火山不曾爆发前,是相安无事的,可一旦触及,便是危险喷薄一发不可收拾。

    而闻音于陈宗敛来说,是他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引子,在他自己都未觉察时,她就已经吸引了他的注意力,占据他的视线。

    觉察后,是不该,是抗拒。

    但越压制越触底反弹,直至再也难以承受,他泥足深陷。

    “敛哥。”闻音叫他,拿下了他的手握紧。

    他足够坦诚,闻音也很大方:“其实我没相亲。”

    陈宗敛回眸看过来,闻音冲他狡黠一笑:“都是骗你的。”

    她的确应蒋女士要求跟吴医生见了一面。

    但在她开口说明之前,吴医生扶了扶眼镜反而有些歉意的说,其实他有喜欢的人,只是不好拒绝陈医生的好意,便打算来跟她见个面,把话说清楚。

    闻音莞尔,说他俩是同道中人。

    感情和婚姻没有发展的可能,但饭可以吃,在聊天时,两人谈起自己的工作事业,得知闻音是摄影师并看过她的社交账号后,吴医生很欣喜,有些激动的说他喜欢的人是闻音粉丝,甚至礼貌的向闻音讨了个签名,闻音表示,如果他和喜欢的人将来修成正果结婚,她会去参加并摄影。

    后来,他们在超市意外偶遇,吴医生高兴的同她讲,签名他送给了心怡的对象,他们在一起了。

    闻音由衷的为他们感到高兴,同时也考虑起来自己和陈宗敛的事情。

    她没料也会在超市意外和陈宗敛碰面,大约是被吴医生成功牵手恋人的事情刺激的,闻音请求他帮她演一出戏。

    说来也是巧,吴医生是个典型的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,他是几年前从别的地方调到中医院来的,虽见过陈宗敛一面,但对他的私事一无所知,更不清楚闻音和他的关系,只在闻音请求他将‘闻小姐’改口成‘小音’时,笑着答应了,还低声祝愿她成功。

    闻音笑而不语。

    陈宗敛拒绝了她,但她就真的放弃了吗?

    她没有,她也不傻。

    一个人对自己是喜欢还是讨厌,她是能够觉察到并分清的。

    陈宗敛之前对她说的那些话的确有点伤人,但凡换个脸皮薄的追求者,估计都心碎的哭着跑开了。

    但闻音都能坦荡的承认自己喜欢上了自己的前姐夫,她又有什么不能承受的?

    不可否认,她有犹豫、有怯弱、有害怕,但更多的,她有直面内心的勇敢。

    同时她也清楚,比起像她这种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人来说,陈宗敛这类人的道德感会更强更高。

    要不说闻音怎么胆子大呢。

    她在试探得到拒绝后,便开始了赌。

    赌陈宗敛对她的在意。

    赌他的忍耐力。

    哪怕她的手段算不得高明,但她很幸运的。

    ——赌赢了。

    “所以。”闻音全盘托出后总结,“我还是很喜欢你啊。”

    她凑过去,闭上眼在陈宗敛唇间落下轻轻的一吻。

    在这一刻。

    世俗不重要。

    道德不重要。

    有情人能够纵享片刻欢愉就好。